聽到陳雪然突然提起趙懿琳的名字，楚凝眼睛轉了轉，看來那個傳言並非空穴來風，的確是有這麽一檔子事情。

“最後還是阿忱提出這麽個法子來，沒想到真的挑出中意的。早知道你設計的這麽好，我們何必兜兜繞繞，直接就讓你著手了。”陳雪然繼續絮絮叨叨，儼然一副沈浸在戀愛中的幸福小女人模樣。

楚凝只覺得尷尬，尤其是陳雪然一來就抓著她的手，這種陌生人觸碰，向來令她有些抗拒。

“我現在就等著這件婚紗制作出來，效果肯定比設計稿更加驚艷。對誒，楚凝，婚紗制作還得你幫幫忙，全程盯著。什麽地方要用什麽料子，料子要用什麽色號，珠寶繡花又該是怎樣，這些細節還得你盯著。”

楚凝看著身旁絮叨不止的陳雪然，又看了眼沈默不語的陸忱，眼眸低斂，輕聲道：“陳小姐，陸先生難道沒跟你說，我還在考慮是否要將這份設計賣出去的事情嗎？”

這話一出，整個會客室瞬間安靜下來，那種詭異的安靜，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。

陳雪然臉上的笑意凝固住，聲音也變得機械：“這……這是什麽意思？”

還沒等楚凝開口，陸忱便出聲道：“我也思考了一個晚上，我尊重你的選擇。”

他這話，是對著楚凝說的。

楚凝一楞，看著他那英俊成熟的臉龐，心跳驀地漏了一拍。

在南江城中無所不能的陸忱，竟然說“尊重她的選擇”。

這份特殊對待，讓她覺得驚喜又沈重。

兩人對視著，仿佛身邊的一切都不覆存在，整個世界只剩下他們兩人。

陳雪然察覺到這點，臉色忽的一白，胸口也微微的起伏。

“阿忱，你這話是什麽意思？”陳雪然疑惑的說，又看向楚凝：“你不想把這份婚紗設計給我們用？那你為什麽要投稿參加這個比賽啊？逗我們嗎？還是你是在嘩眾取寵？啊對了對了，你難道是想借著WE來出名？”

陳雪然一邊說著，一邊甩開了楚凝的手，站起身來走到一旁，全然沒有開始那副親熱的模樣。

那懷疑的目光，仿佛楚凝是什麽十惡不赦的罪人一般。

“陳小姐，我並不是你想像的那樣。關於這份設計稿的投遞，中間存在著誤會。”楚凝強忍著被冒犯的不滿，打算好好解釋一下。

哪知道陳雪然壓根就不想聽，冷嗤一聲：“誤會？這就好笑了，不過是一份設計而已，會有什麽誤會？”

楚凝咂舌，沒想到陳雪然會變臉的如此迅速。

“雪然，你先冷靜一下。”陸忱沈沈開口，眼中流露出來的威嚴讓陳雪然的情緒稍稍收斂了一些，但還是不悅。

楚凝站起身來，深吸一口氣，再次將事情的原委說了一遍。也許是說得多了，她的心境越發的平和，儼然一副無所畏懼。

“事情就是這樣。陳小姐，這份婚紗對我來說意義不一般，所以我並不能把它當做商品賣給你。”

這條“寸寸相思”是她心中的一個妄念，也是屬於她最後一點愛戀的美好。

陳雪然即將成為陸忱身邊名正言順的女人，為什麽偏偏連自己這最後一點妄念都要剝奪？

楚凝覺得命運真的會玩笑，一而再再而三的將她推入這尷尬窘迫的情境。

陳雪然盯著楚凝，塗著桃粉色唇彩的嘴唇抿成一條線，好看的柳眉擰起，微微擡了一下下巴：“你這誤會未免太湊巧了點。你不肯賣，無非是覺得價格不夠。還虧得阿忱從小到大把你撫養長大，還花錢供你讀書，沒想到竟然養了只白眼狼。說吧，十萬你嫌少了，要多少你才把這份設計賣給我。二十萬？三十萬？”

她輕蔑的目光，恍若一把利刃直直的紮向楚凝。

也讓楚凝明白，從頭到尾陳雪然都是用高人一等的“上帝視角”看待她，什麽親熱什麽歡喜，都不過是所謂上層人士必備的“演技”罷了。溫柔端莊的陳雪然，也不過是高高在上、唯我獨尊的千金大小姐。

在有錢人的眼中，一切唯金錢至上，沒有事情是金錢搞不定的。

這一條，對陳雪然成立，對陸忱也成立。

見楚凝的嘴角勾起的笑容，陳雪然莫名覺得膈應，她拔高了音調，又開腔：“三十萬還不夠？你倒是說個數字。”

陸忱全程都沒再說話，只是面色清冷的站在一旁看著一切，仿若一個局外人。

屋子裏劍拔弩張，每個人的神經都是繃著的，不敢松懈片刻。

楚凝覺得肚子裏面有一大堆的話，可真正到了唇邊，卻是一個字都蹦不出。

無力感再次籠罩全身，她的呼吸都變得那樣的困難。

這個地方，不是她應該呆的。眼前的人，與她也不是一個世界的……

“算了。”楚凝嘴唇動了動，輕飄飄的拋出這兩個字。

陳雪然皺眉，一時間不懂她這是什麽意思。

楚凝從包中拿出那份婚紗設計合同來，又摸出一支筆來，匆匆的在上面寫下自己的名字。

狂草的字跡，似是在表達她心中的憤懣。

“給。”楚凝一把抓著那合同，徑直走向陸忱，動作粗魯的塞到他的手中，聲音冰冷：“我一分錢也不要。這就當做我送你們的新婚禮物，當做我對你這麽多年養育之恩的感謝。祝你們百年好合，早生貴子。也請陸先生不要再來招惹我，後會無期。”

她這話說的決絕，不留一點後路。

陸忱的臉色變得冷冽，周身的溫度也瞬間降下來，眼底蒙上了一層深深地怒氣。

楚凝的背影也幹脆利落，不一會兒就走出會客室，門關的嚴嚴實實。

他抓著那份合同書，上面已然皺巴巴的，簽名那處潦草無比，可用的力道分明要將紙都給捅破。

什麽叫做“當做多年的養育之恩的感謝”？

什麽又叫做“不要再來招惹她，後會無期”？

後會無期？好一個後會無期！

陸忱的手緊緊的拽著那份合同，手背上青筋凸起，合同也被捏的快要變形。

一旁的吳晟瞧著這情況，心下都發怵，他跟在陸忱身邊這麽久，從未見他發過這樣的火氣。這實在是太可怕了，也只有楚凝才敢將陸總惹成這幅模樣。

陳雪然自然也瞧出陸忱的冷漠情緒，下意識的咽了咽口水，上前走了兩步，怯怯開口：“阿忱。”

她才這樣喚了一聲，陸忱擡眼看向她，那冰冷的目光仿佛要將她給凍死一樣，陳雪然的心下一顫，剩下的話都不敢再說，生生的咽了下去。

“是你聯系她來的？”陸忱沈聲道，緊緊皺起的眉頭如山巒起伏。

“我……”陳雪然結結巴巴一陣，心虛到無法完整說出話來。

陸忱不再看她一眼，冷然道：“如果讓我再發現你用的我名義做出這樣的事來，後果自負。”

說罷，他轉身大步流星的離開了會客室。

陳雪然的腳步定在原地，恍若石化般，眼睛瞪得大大的，耳邊只剩下“後果自負”這四個大字不斷地回響。

吳晟看了一眼陳雪然，表情漠然，也不再理睬，趕緊遠離這是非之地。

辦公室中。

陸忱將那合同緩緩地展開，眸色沈郁的盯著。

吳晟走進來時，默默地退在一旁，大氣都不敢出一聲。

陸忱就這樣靜坐著，過了好半晌，才低聲吩咐道：“將這婚紗設計稿做出成品來。”

“啊？”吳晟楞怔，這是他萬萬沒想到的……自家boss真的要將楚凝設計出來婚紗給陳雪然穿嗎？

“沒聽明白？”陸忱挑眉，陰鷙的目光掃射過去。

吳晟打了個寒顫，趕忙應下：“是。那要不要知會陳小姐一聲，她剛才好像被嚇到了。”

陸忱凝眸，眼底浮現惡劣的嘲諷，聲音越發冰冷：“找到網絡選票第二名的設計稿，作為婚禮婚紗。”

吳晟又是一楞，隨即明白幾分：“是，屬下知道了。”

他不敢有所怠慢，腳步匆忙的離開辦公室，趕忙去按吩咐辦事。

楚凝坐在辦公室的格子間，渾身散發著冰冷的氣息，仿佛頭上頂著一塊牌子“生人勿近，非死即傷”。

她埋著頭處理著上頭交下來的文件，努力的想要集中精神，可眼前時不時的浮現陳雪然趾高氣揚的說“沒想到養了一只白眼狼，說吧，你要多少錢？”的模樣。

錢，錢，錢！錢真他媽是個王八蛋！

她扯了扯嘴角，只覺得腦袋裏嗡嗡嗡作響，眼睛也腫脹幹澀的難受。

走出WE總部大廈的時候，她本以為自己會哭的。畢竟受了那樣的侮辱，她滿腔的怒火和高漲的情緒都要快要炸了。

當眼角始終幹澀，她是不愛哭的，或許這麽多年來，她的淚腺早就堵住，再也流不出眼淚。

不知道這是一件好事，還是一件壞事呢？

熬到下班的點，她稍微收拾了一下東西，走出辦公室門口的時候，還疑神疑鬼的左右看了下。她現在就怕沈祐軒又在哪裏等著她，那又得頭疼一陣了。

好在並沒有看到沈祐軒的身影，楚凝走出公司大門在樓下掃了輛共享單車，直接朝著酒吧奔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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